我从小就爱哭真的很爱哭。我可以坐在那儿哭上好久好久,把自己哭成一滩泥,哭成一条河。我可以哭到隔壁王家的胖太太怒冲冲地出现在门口,指责我的哭声坏了她手上的一付牌。
我的第一声哭泣为的是召告天下,但是很不幸,不太管用。因为我的母亲哭得比我还凶,在连续生了二个女儿后,她已经无力再承受第三个。因此她哭,我也哭,我们的哭声混成一团,只是她停止后,我依旧在哭。
稍大一点,印象中,二姐是回应我哭泣最多的人,她会惜惜我(台语),我真喜欢那种感觉,比吃糖还好,好上太多。因此只要那里不对,摔了,跌了,伤心,委屈,难受,我都毫不犹豫地付诸眼泪,哭声,以及一点儿混合著的期待。
仅管我不能完全确定以下的事与我的爱哭,多少有著某种程度的关系。 那是小妹出生后不久的一个夏天,爸爸带著 二姐和我,从高雄搭车到台南白家玩。我简直不敢相信,这种好事居然会轮到我,但很快我便发现,这原本就是为我设计的一个旅行,只是回程里少了我。我还记得 我被留在那里,声嘶力竭地哭喊,我试图冲出门外去寻找那不告而别的亲人,但一切挣扎尽属枉然。那个晚上,白家的佣人从头到尾一直留在我身边,安抚我,侍候 我,因为我已经成为「白小姐」了,然而,我的眼泪却汨汨未断,我化成了一条悲愤的河流。
一段时间后,爸爸和二姐的再度出现真是个奇迹。极喜复极悲,我紧抱著他的大腿,声泪俱下,寸步不离。如果回不了家,我准备用更多的泪水来淹没自己和 这个世界。「白先生,看来不好脱身了….。更何况你们现在又添了这名男孩,总算白家也有了后。我看她还是随我回去好了。」哇,我总算回到家了,感觉真 棒,除了妈妈一脸的惊讶和随之而来的冷漠。
国中那几年,我的哭泣有了很大的变化。以前的哭声音大,时间 长。此时的我,哭泣常受自尊压抑,我把那股冲动吞 咽下去。我在里面哭,不在外面,所以没有人可以看见,相反地,他们所看见是却是一个完全相反的我,高傲,自负,成绩好,才艺高。他们不知道,在我身上有许 多瘀伤,是来自我父母亲的手,我用长袖外衣仔细遮盖它们,除了左右邻居外,没有人知道,我们家常有风暴袭击,往往一片暴怒之后,我虽行走,却成了一个破碎的人。
成长的道路极其漫长,中间我经常哭泣,但有许多事情是我自找的,不 能埋怨别 人。我已经习惯依靠自己,这是情非得己,因为我一直以为我没有别的选择。当然,这些泪水大多是为自己流的,一些愚蠢的决定,一些错误的铸造。但我的眼泪是 真实且痛苦的。我一直想挣脱那长久以来不断挟持我的阴霾,但我做不到,它们如影随行。当飞机冲上青天,直奔美国的那一刹那,我天真地以为自己已摆脱重重枷锁,从此可以不再哭泣。
按说新大陆的生活,我已经没有缺憾。丈夫人好,无人不夸。我们感情稳定,生活美满。我在美国有如鱼得水,家庭工作两相宜。至此人生的梦似乎已经圆满,但又有谁能预知未来呢,
老二两岁半那年,我有很大的恐惧,因为她的反应很奇怪,没有目光注视,没有互动意愿,语言能力几近零。她动不动就大发脾气,搞得全家痛苦不堪。然而 最痛苦的事莫如聆听学区的初次判决,他们在文件上放下一个名称,是我从来没听过的,「广泛性发展障碍」(Pervasive Developmental Disorder, PDD)。事实上,我根本不想知道那代表什么,我想逃走,或死了算了,因为我知道事情可以很严重。
那个早上,当我泪汪汪出现在孩子就读的教会学校时,主任知道我又不行了。她立即开锁领我进入空无一人的教堂内。「这里没有人,你可以在这儿安静一会。」门关上后,这个世界就只剩我和祂了。
我看不见祂,也听不见祂,我甚至无法感觉到祂。但是,既然是 神,那祂一定听得见我,也看得见我,祂必定可以感觉到我的痛苦。我在那边哭喊,面对著空荡荡的十字架,我向,诉说我的苦情,我一定要我的孩子得救,而且我愿意付上任何代价,包括我的生命在内。
三年之内孩子进步神速,很快从特殊教育回归到主流,再也不复当年的她。我常常告诉别人,妹妹的痊愈是我一生中最大的得胜。我也俨然以专家的姿态出现 在人前,提供个人指导与心得。但事实上,整个画面中,需要帮助的不光是她,更难搞的其实是我。我有太多的毛病,数算不完。我常常在 神面前流泪忏悔,因为 我常常跌倒,不时犯罪,有许多反应不是我能左右的,特别是在情绪控制的环节上,我伤害别人,也伤害自己。在我心灵深处,太多苦毒,伤口,一些奇怪扭曲的东 西,有些连我自己也搞不清楚。我试过几次内在医治,似乎没有起立竿见影的效果。也正因为罪的挟持,我有著很大的恐惧不安,我常在哭泣中紧抱著,的腿,深怕 ,离开我,就像当年爸爸撇下我一样。
去年夏天二姐的骤然辞世是我另一次重大破碎。不能相信一个善良孝顺慈爱 且健康活跃的二姐,在短短二个月的诊断后 ,就被接回天家。那段时间里我除了哭泣就是祷告,我伤心,痛苦,恐惧,甚至愤怒,我向,抗议,我甚至向祂提出交换,让我代死,以答谢二姐对我的特殊情感以 及她一生无私的奉献。但祂并没有因此改变旨意,我的功课还没做完,至于二姐,祂会全权负责。
漫漫长夜的哭泣祷告后,过去一年,在一连串灵修功课与福音心灵辅导的协助下,我正逐渐看见曙光。风烛残年的双亲在痛失爱女之际,徬徨无助,只能在黑 暗中静待死亡的另一次出击。就在主耶稣的爱,包容与等待中,圣灵的奇妙带领下,我再也不忍向他们追讨那些失落的过去。在主里,我选择原谅,泪眼婆娑中,我仿佛见到那卷缩一隅的小女孩,不再哭泣,她已经长大,握著主耶稣的手,离开那流泪之地。
亲爱的朋友,你的生命光景如何呢? 或许你正在忧伤痛苦中挣扎,一如身陷沼泽或流沙中,或许你的伤痛需要医治,并且你需要从过去走出来的力量。你现在就可以透过信心的祷告接受基督。